打进他身体里的,还有那一星业火。业火太少,不会立刻杀死他,但会让他痛得生不如死。青衣倒在地上,哀嚎出声,趁着薛宴惊上前察看,把她刚刚给他的灵力凝在指尖,全力向她偷袭而去。她岂会毫无防备?青衣只见她似乎早就在等着这一招,抬手轻松接下,又顺势用力下压,将他的腕骨生生折断。腕骨虽痛,却比不过业火万一,青衣痛呼着,找了无数个借口,却始终被薛宴惊冷淡地注视着。他委顿在地,痛哭流涕,而她端坐椅上,无动于衷。“我不能,我不能,”青衣嘴上说过被她囚禁还不如去死,但事到如今,眼睁睁看着业火灼穿了自己的肚肠,在腹部留下一个空洞,终于再也熬不过,“放了我,我不能!”“什么叫做你不能?”“我做不到!”青衣嘶吼着,“不是我不愿意给你展示那段记忆,是我做不到!”“我怎知你这一次说得是真话?”“我……”青衣绝望之际,薛宴惊却抬手召回了业火:“解释。”鬼族颤着身子站了起来:“你若要旁的记忆,我莫有不从,只有这一段,我给不了你。”“为什么?”“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吗?”鬼族抹掉唇角被自己生生咬出来的血迹,惨笑一声,“一界之主,万人俯首,百战百胜,天下无敌,这种话我听得耳朵都要生茧了。你是无敌于天下的归一魔尊啊,是谁能让你失忆?是什么样的力量能伤得了你?”“……”“为什么琅嬛仙君一下界便懂得和鬼族合作,为什么鬼族甘愿供他驱使?”青衣面色嘲讽,大概是怕她不信,又突然对自己出手,此时语速飞快,“你问过我,我们鬼族能给仙人带来什么好处。这话问得实在可笑,我们又能给上界金仙什么好处呢?我们唯一的作用,不就是欺压凡人、予众生苦难吗?”薛宴惊平时不怎么爱用脑子,但她其实不是个笨人,此时心如电转,猛然想起了自己和六师兄的一段对话。“你觉得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修仙者?”她问。当时方源答得毫不犹豫:“先有妖魔鬼怪祸乱人间,凡人无法应对,才有修仙者应运而生。”她抬眼去看青衣:“难道……”“反应过来了?”鬼族挑眉,“佑我们绵延不绝的,是上界的力量。任何人妄图覆灭鬼族,都是不自量力。你当初能在鬼界活下来,已多亏神功强横无匹,如果你的师兄师姐已经进入了鬼界,你不必再折磨我了,大可以直接想办法为他们收尸。哦,不对,瞧我这记性,我那群同族吃人的,等你赶过去,大概已经无尸可收了。”“……”“怎么不说话了?”青衣摊手,“说真的,你应该感谢我们才对,若没有我们,修仙者一家独大,如何能有进步的动力?”“……”“影响你记忆的,是更高一层的意志,我无能帮你恢复,”青衣抬手指了指天空,“你只能向上去寻找答案。”薛宴惊顺着他的手指看向窗外的天空,青霄白日,朗朗乾坤,院子里正有蝉鸣声响起。“那就向上。”她听到自己说。作者有话说:116◎赴战场◎青衣的答案令她震惊, 仔细想来却也合乎情理。当年的归一究竟是察觉到了什么,要去鬼界一探真相,还是单纯想去灭掉鬼族, 如今的薛宴惊已无从得知。但当初的她显然很清楚那是一个危险的地方,在临行前便布置好了幻象分身,用来死在叶引歌的银枪之下。她回得来, 皆大欢喜, 她若回不来, 魔界也自有人接掌。叶引歌原本就是她选定的继承人,一举两得。她唯一没料到的,大概就是失忆的自己最终浑浑噩噩地回到了玄天宗, 当真是侥天之幸。青衣魑族小心地看着薛宴惊的脸色:“你在想什么?”“我在想,修界史上, 也有过几次鬼族大败的记载,凭这样的战绩,显然配不上你的有恃无恐,”薛宴惊看着窗外长得正盛的花草,“鬼界也不可能有真仙驻守,莫非是上界赐下了什么法宝或灵决, 镇在你们的领地中,以某种方式帮助着你们。或许它能抵御一切外敌,但只能在鬼界范围内起效。”“……”青衣沉默不语。史上鬼族几次大败的战场都在凡界, 而归一又是在鬼界内出事。那法宝或是旁的什么诡异物件“只能在鬼界范围内起效”, 这一点其实不算难猜。不管仙界出于什么理由要保鬼族生生不息,他们的目的想必也不是扶持鬼族灭掉其余三界众生, 因此并不会赋予鬼物太强横的力量。薛宴惊猜测, 他们最多是帮助鬼族“保命”, 保证鬼界不被连锅端掉,让大败的鬼族可以龟缩回领地,休养生息几百年,再出来祸乱天下。何况……薛宴惊冷静地把琅嬛仙君下凡后的种种作为从头到尾思索了一遍,他想要忠诚的信徒追随自己,唯一起效的手段是借了旁人的法力,灌注给自己的追随者。还不能批量灌注,得一个一个来。这件事让她觉得,仙人的手段,其实也不过如此。